磴高千尺山万尺,昏晓但见濛濛白。兹游颇得奇绝观,巉岩欲□何年辟。
绵绵列岫画屏张,谽谺中有蜿蜒迹。悬崖倒洒春湍豪,奔腾直摩瘦蛟脊。
往往鹤声在云间,传闻彷佛精灵宅。我来不作阆风翔,何须肩向洪厓拍。
惟爱山山不断青,威纡万状纷络绎。一掷宁忘荜路心,似此具区殊可惜。
窥豹终怜隐雾才,乾坤莽莽此何夕。蓬莱水浅虽有时,临风愁杀谈瀛客。
我家刺桐之城南,距王之家相隔七十里。五马奔江一马回,蜿蜒到海山隆起。
维舟岁暮霜满天,寒潮龁石利如齿。手携村酒酹王祠,耳门旁启破碣峙。
凄凉父老话墙东,道是铁锁双扉二百祀。今我鼓轮渡海来,红羊再换天地圮。
长白山头风雨哀,鸱鸮无声予室毁。忍把江山付与人,似此亡国创局真。
僪佹不如当年弃掷一珠厓,人心弗逐草鸡死。箫鼓纷纷报赛忙,争掬寒泉荐兰芷。
崇王之德报王功,危檐切日云凝紫。振衣我复谒王祠,独立苍茫凭故垒。
饶舌贯一扬枯灰,起年灭年双甲子。讵真神怒触羊山,胡虏之福天相尔。
又非龙碽偶不灵,荡决百战终难恃。乃叹天心人事不可知,金陵之役甘洪战败楼船燬。
画牢江戒弗奋飞,投书痛哭还苍水。成败英雄休更论,大笑区区羞得雉。
回忆焚罢青衣哭庙时,斗血磅礡冲冠发怒指。桃花山上起誓师,子弟藤牌多才技。
峨峨金厦两门高,奈何踣鹿争角犄。二云已殉稚山焚,南来慷慨无奇士。
云根汉影石且沈,腥膻莫涤河山耻。崎岖辟地毗舍耶,挥戈一怒驱彼荷兰之人如羊豕。
生聚十年倘可期,或者捲土重来报一矢。胡为垂天翼折鹏不还,徒使风冷扶摇终南徙。
古来英雄无命鼎以亡,况王之年三十有九耳。持此东都尺地比田横,岛上五百头颅空掷矣。
低徊往事百感纷,河清再见知难俟。汉腊未应遗老忘,中原谁念轩辕纪。
梨洲特笔自森严,始末一篇非信史。亭林海上空表哀,愁杀夷门频拊髀。
惟有牧斋和杜秋兴诗,风人妙得春秋旨。功狗宁知非种锄,论定诛心追祸始。
靖南竖子未足谋,卖汝腊丸之中书片纸。更将海外半壁断送之,直与贩国承畴同一揆。
不则朝廷猜忌靖海方正深,安能加以推心仗驱使。
天命虽云有所归,相公事业毋乃鄙。吁嗟乎,宋人灭宋弘范张,我欲援例大书光地李。
万里飞来凿空船,手剪牛皮量山川。胡语欺人殊可怜,嚇蛮之技真狡焉。
南来我策双轮前,风声猎猎雷声阗。滔滔目极天海连,欲堕不堕危堞悬。
老榕根翻如铁坚,犵鸟啾啁蛮花然。停车直上跻其巅,但见古苔绣上砖。
不见枯桑栽作田,长剑弗跃沈于渊。受降图在生云烟,还我江山三百年。
大笑拍手问青天,其亡也忽不踵旋。宰割六合天下鞭,秦人之哀恶可蠲,以古为鉴尚慎旃。
煤山秋老泣栖鸦,落日红斑帝子花。一段伤心亡国史,可怜龙种又天涯。
行人能说烈皇烈,轮囷肝胆双奇绝。海东尽处怒涛哀,一寸江山一寸血。
流落高皇九世孙,鲁王死后桂王奔。南下已无明日月,西行犹是汉川原。
匆皇辟国红毛地,回首燕云满目泪。间关海外领扶馀,正朔尚存天未坠。
望古愁过西定坊,大鲸入海燕窥堂。差免路隅人啜泣,苟留残喘见生桑。
失计岂缘依郑误,烹羊早触山神怒。一姓从来不再兴,苦累煌言草露布。
悽绝飙回鹿耳门,朅来畴与哀王孙。忍抛块肉人间世,祇为生存发数根。
地老天荒臣力竭,誓心弗屈军前膝。那知金豹策勋时,便是玉鱼蒙葬日。
不封不树表遗阡,此恨绵绵到九泉。竹沪残山青不断,一春杜宇墓门烟。
玉版凄凉镌百鹿,大地风云变陵谷。飘零孰与补冬青,镇日澎湖波浪恶。
太息攀髯去不还,合门节仗慰殷顽。佩环莫作西陵怨,夜夜魂归桂子山。
块肉孤舟逐海南,波涛千丈鏖大担。神龙露爪攫砚去,冯夷罢舞天吴潜。
其光爚爚冲斗上,穷阴深墨忽开朗。争张铁网入珊瑚,竞逐明珠求象罔。
流落人间又一时,碧连天水可胜悲。凭谁解识尚方物,八百年来片石遗。
匆匆任把江山送,飘零终是千金重。风尘赏识自有真,为筑高斋名宝宋。
板桥公子自翩翩,图书万卷亲丹铅。囊锦携归置左右,苍然古色生云烟。
潇潇夜雨入君座,令我一视为君贺。聊搜志乘采遗闻,撮拾来作高谈佐。
漳台瓦尽猎香姜,尽说琳腴玉德良。真赝何须苦分别,安排笔阵巩金汤。
君不见冬青摇落宋陵阙,凄凉天上六更绝。会圣宫中遗制亡,何况汴梁旧时月。
独留块石镇东宁,声价文山玉带生。支得纲常存正气,漫随枋得老桥亭。
流亡在眼哀末叶,淘尽寒流惊一霎。真本温陵出马蹄,一样伤心淳化帖。
苏大山(1869-1957)近现代藏书家。字荪蒲,又字君藻。福建泉州人。前清贡生,曾加入中国同盟会,建国后任泉州市人民代表、政协委员。善诗,通泉州文史。温陵“弢社”社员,家富藏书,地方文献和明清刻本收藏较多,先后收藏有近万册,藏书楼有“红兰馆”,1931年前后,编《红兰馆藏书目》1册,现藏于泉州市图书馆。藏书印有“家在胭脂井畔”等。刊刻《红兰馆小丛书》搜集地方先贤文献数种,如明俞大猷的《剑经》一书,《四库全书总目》没有收录,十分珍贵。辑《温陵文录》、《温陵诗徵》,惜被焚毁。著《红兰馆诗抄》问世,赋《洛阳桥七绝》。